着趴在桌上睡着。
然后又忽然惊醒。
惊醒过来第一件事, 永远都是环顾四周喊他的名字。
如果他不应, 她就一间房一间房的找。
找到后面, 声音会带上哭腔的颤抖。
仿佛怕他忽然之间丢下她走了。
没被这么需要过。
唐泽很不解。
他看她像一种新奇生物,既胆小又执着。
拿到工资, 总会乐哈哈地捧到他面前。
她最爱一张一张数钱,然后告诉他:“等我们存多一点钱,就去买房子,这样我们就有家啦。”
她总是说“我们”。
好像他们一辈子不会分开似的。
可没有血缘牵扯的陌生人,能在一起一辈子吗?
他们的家?
他常常盯着她一看就是小半天。
在她不注意的时候。
一点一滴地分析她的动机、喜好, 乃至习惯。
后来,这种注视成了本能。
她让他的生活,从黑白死寂,重新变回分明彩色。
他开始记住她爱吃什么。
一颗一颗吃起来很麻烦的泥螺。
清新泛着翠绿的莴笋。
微甜微辣,还要蘸一点带酸的醋。
什么都来一点,像她这个人,掺杂他见过的所有美好景色。
他也终于开始接受她。
会在她睡着了一睁眼就能看到的地方,好让她别那么慌张。
因为她比他更怕更紧张,他就仿佛成了那个被偏爱的,不用患得患失的人。
他第一次有安全感。
唐泽变得好相处了,谢蕊既欣慰又感动。
她的小唐泽呀。
怎么会那么可爱。
她爱上“养娃”这件事。
尤其看着唐泽乖乖吃饭,气色一点点养好,心里更有成就感。
可让她最揪心的一件事,一直没有变。
他身上的那些陈年旧伤。
留下了疤。
触目惊心,他甚至不让她看。
她看了心疼的,会落泪的,他就全部藏起来,不让她再触到。
小少年像舔舐伤口的狼。
躲在暗处,慢慢养伤。
春天要来了。
谢蕊在路上买了一支修剪过的腊梅。
街对面的小学,涌出欢呼雀跃的孩子。
她一怔。
她的小唐泽也该上学了呀,正好存了一些钱。
她回家找小少年谈心。
“阿泽,我们去上学好不好?”
她不太清楚唐泽之前上的几年级,学到了什么地方。
只知道,那些课程对唐泽来说,都不难。
他只要想学,想做,没有一件事情做不好。
唐泽身体一僵。
探究地看她,似是不信她起早贪黑挣来的钱真的全部花到他身上。
他其实并不想去学校。
对知识也没有向往。
可是听见她柔柔地说:“阿泽,上学是一定要上的。有知识才有力量呀。阿泽这么聪明,肯定成绩很棒。以后会成为很厉害很厉害的人哦。”
她哄他时,声音最好听。每一个字都轻轻软软,落到耳朵里,熨帖在心里。
唐泽低着头,拳心握紧,听见自己的声音艰涩:“好。”
既然她语重心长,他就也把她期待的做给她看。
开学那天,谢蕊牵着小唐泽的手,送到校门口。
“阿泽,我陪你进去好吗?”
他身体僵硬,对周遭好奇的目光感到抗拒。
他没上过学。
除了幼儿园。
他甚至没上过一年级。
可是他不太想叫她担心:“不用。”
他抽出手,离开了那只掌心温暖柔软的手,强迫自己埋头往学校走。
谢蕊见他抿着唇,一只小拳头贴在身侧握得很紧。
可背却挺得很直,那么小就有了卓然气场。
小朋友里,他最帅。
“阿泽!”她软声喊他。
小少年回过头,脚步一顿:“怎么了?”
他声音不耐,却隐含自己都没发觉的期待。
“红领巾歪了。”谢蕊赶上去,蹲下替他系好。
春风柔和,她全心全意地围绕着他。
唐泽僵着的身子,隐约放松。黑眸却定定看着她。
她漂亮的能引来路人回头看,却不浓烈嚣张。
她一点不像姐姐。
不像这个角色。
她依赖他。
好像急需保护的花朵,没了大树遮挡,就很努力又勉强的长在那儿。
小少年慢慢眨了下眼。
注视她的眸光,不觉带上了几分暗。
她那么好。
所以他也会长大,会…
他也会护着她。
“呐。如果紧张了,就吃一块糖。”谢蕊站起来,笑着往他手心放一把糖果。
“还有书包里放了零食,你去学校第一天,需要认识新朋友,可以把零食分给大家,这样就熟悉啦。”
她絮絮叨叨,声音软而甜。
唐泽别开目光,有些不悦,第一次吐出拒绝:“不。”
她的关切和给的一切。
他不会分给任何人。
他抬眸注视女人笑起来的样子,明白自己生出占有欲。
既然是他的了,就不能再是别人的了。
谢蕊只当他像往常傲娇,不在意的拍拍他肩膀:“去吧。放学我来接你。”
她一开始还担心唐泽不适应学校的生活,专门给班主任打了电话问情况。
教一年级的班主任说道:“唐泽这个小孩很聪明,也不好动。虽然有点不合群,但他领悟能力真的很快。”
听到这些,谢蕊道谢:“谢谢杨老师,以后还要麻烦老师多关照一下。”
“嗯。应该的。”
然而一个月后,杨老师却忽然给谢蕊打来电话。
“…有个事儿要征求一下您的意见。唐泽学习进度太快了,我们发现他自己买了别的年级的教材,课上在看。本来以为他只是看着玩…我们老师、咳,给他做了四年级的试卷,结果他拿了满分。”
“他这个情况,其实应该跳级。正好年龄也能对上,您看?”
谢蕊愣了小半天:“等唐泽放学了,我和他商量一下。”
她尊重小唐泽的想法。
她就知道他一直最棒。
晚上谢蕊问他:“阿泽,今天老师打电话给我,说你成绩很好,问你想不想跳级到四年级?”
小少年现在吃东西,慢慢也有了偏好的口味。
他向她靠近,也爱蘸醋吃东西。
“随便。”他抬眸看她。
谢蕊怔了一下,知道他是真的无所谓,便细声道:“那我们就跳?”
“这样你身边的同学都是和你同龄的,更能交到朋友。”
她一直记得唐泽后来的孤僻,他不擅社交,也不爱和人说笑。
真的。
他不能只有